文 孙曼

在一次中日青少年交流活动中，我认识了合田校长，当时我们带着两国青少年去露营，日本的初中生从搭帐篷到做寿司，每种活都干得像模像样，再看他们收拾旅行箱，里面的衣服和个人用品都按种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的，令我们佩服不已，于是我就去向日方带队的合田校长取经，他非常健谈，一聊起教育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。

合田校长那时已57岁，是一位在教育第一线奋斗了30多年的老教师，慈祥的面容中带有一丝威严，他告诉我们说，20多年前，日本针对当时教育所面临的“过度的考试竞争、学校课程的僵化”等诸多问题，“朝着尊重个性的方向”，进行了系列改革。改革的核心就是：减少死记硬背，培养学生自己发现问题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;使其具有健康的身心和自律意识，关心、同情他人的情感以及与他人合作的能力……统称：宽松教育。 

正好新政颁布之后，合田校长被调动至东京都下辖的小笠原群岛上的一所中学（为平衡师资，即使是东京市内的学校与东京都下辖的离岛之间，校长与教师也都是几年调动一次），在那座风景如画的亚热带小岛上，一共只有2000多人口，中学更是只有几十名学生，他得以充分地开展了“宽松教育的实验”。

比如每天下午三点多放学后即是“俱乐部活动时间”，孩子们根据自己的兴趣加入各种俱乐部，有体育类、艺术类、科普类等多种，一直活动到傍晚才回家。合田校长自己则带头成立了“岛上大自然探访兴趣小组”，一有空就带孩子们骑着自行车走遍了小岛的每一个角落，春天去帮农民插秧，夏天去田间观察蜻蜓与蜥蜴，冬天去等候鲸鱼与海豚从附近海域经过，还撰写了厚厚的笔记。当孩子们看到高达15米的座头鲸从海中一跃而起并喷出巨大的水雾时，都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。结论是：“只有接近自然，向自然学习，孩子们的想象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。”合田校长还非常重视礼仪教育，每天早晨都亲自在校门口面带微笑并鞠着躬迎接师生，“能热情大方地与人打招呼”，是一个现代人必备的基本素质，所以他要以身作则。在卫生间的镜子前，他贴上了注意事项，上书：“为了后来者能舒心使用，请离开前将洗手池收拾干净”，走廊里则写着：“请轻言细语，以免影响他人学习”……他说，“心中有他人，为他人着想”是礼仪教育的核心目标。在那座小岛上，他实现了他最尊敬的中国教育家陶行知的“生活化教育”的理想，学生都很喜欢他，离开的时候，学生们哭了，他自己也流下了不舍的泪水。

在东京，实施了多年的“宽松教育”，确实让学生们的学业负担没有以前重了，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可以放在兴趣爱好上。如果孩子不是很爱学习，义务教育结束后升入一所职高也是不错的选择。中学校园里的“唯分数论”氛围没有那么强了，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校服，吃着相同的营养午餐，大都是步行或骑自行车上学，互相之间攀比较少，家长似乎也不那么焦虑。书店里几乎没有那种“哈佛妈妈育儿经”类的书籍，倒是有不少教孩子如何做饭、烘焙的实用性指南。一项对初中生的调查表明，大多数女生的梦想是“开一间小小的蛋糕店或是花店”，男生比例最高的则是“当一名木匠”。

当然，“宽松教育”也带来了一些负面效应，如：与其他国家相比，日本学生的学力水准有所下降，一些学生连简单的汉字也写不出了。当路过市中心繁华地带灯火通明的河合塾（日本著名的补习学校）大楼时，合田校长告诉我说，日本也有虎妈，她们并不赞成宽松教育，所以更倾向于选择让孩子上私立学校，当然，一些有名私校可不是那么容易考进的，孩子们的课余时间都在这些大楼里度过了，父母还要支付十分高昂的补习费用。